2006到2009年在51.com工作的這三年，有些人特別值得書寫。首先必 須談到龐升東先生。他是個充滿了爭議的人物，早年做導航網站與流 氓軟體綑綁賺了很多錢，因此曾經有「網路流氓龐升東，強姦千萬網 民」的惡評。商業腦筋動得賊快，抓住生意機會的嗅覺特別敏銳。

然而，他同時間也是個文青，喜歡看有思想的書。我在中國大陸過的 第一個生日，就送了我一本散文集，是他最喜歡的。「真誠就是一切 」是他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，這是他待人處事的原則。在創業團隊 裡，他會把自己形容為唐僧，自稱是團隊中最沒用的人。

我離開多年後，51轉型成遊戲公司，他親自擔任 CEO與遊戲製作人。 結果很慘，遊戲和公司都沒做好。某年過年他發來一段拜年視頻，開 頭就說「在我花了一段時間把公司做砸了之後，終於證明我不適合擔 任 CEO。。。」所有人看了拍案大笑，這就是性情中人會說的話。

「老龐是個厚道的人」是投資人對他一致的評價。因為51.com終究沒 能競爭過騰訊，龐先生最後將投資人的投資款全部退還。這包含紅衫 資本 500萬美金，Intel Capital 1200萬美金（總計折合台幣約 5 億元）。創業失敗還有能力與意願把投資人的錢還了，我是真沒見過。

即便當年跟他有紛爭的 CFO，他也同時買回對方股份。他不記恨。

◎創業成功的同事

龐先生更早年的時候創辦過一個網站教大家炒股票。每天工作就是寫 篇晨報分析盤勢。沒想到看的人越來越多，也開始賺錢。他忙不過來 ，於是找了個專業經理人來管公司。後來，他看這個人管得很好，於 是逐步將股份低價賣給對方，自己就當個快樂的小股東。

這個小故事對我有非常重大的啟發：首先是創辦人的胸襟，他認為對 方對公司的貢獻越來越大，因此就應該讓他拿大頭，這才是合理。其 次，原來在中國，廣大的市場導致公司的營利巨大，所以就算當個小 股東也能有可觀的回報。

「投資自己的同事」就是上述思想的重要結論！這是我意識到自己可 以在中國大陸投資創業公司的開始。事實證明，從51.com離職創業的 團隊中，最後出現了三家上市公司：在 A股上市的遊族網絡，愷英網 絡，以及在新三版上市的歡樂互娛。而我是歡樂互娛的投資人。

前兩家公司雖然成功上市，但創辦人下場很狗血：遊族創辦人林奇被 下毒而死，原因跟著名科幻小說「三體」的電影版權有關。愷英創辦 人王悅因為操縱股價被抓去關，最後徹底失去公司控制權。只有歡樂 互娛創辦人時繼江到現在穩健經營，還將市場拓展到全球。

以上的狗血事件，各位可以在搜尋引擎找到。

◎成功獲利的投資案

在中國大陸，好的創業公司是很屌的。你想投資對方，對方會問為什 麼要拿你的錢，你提供了甚麼價值？時繼江當年也問過我類似問題。 而我發現，早年在電信公司鍛鍊出來的建構財務模型的能力，以及認 識眾多的中國創投公司投資人，給了我這樣的價值。

我能在兩小時內透過訪談，在一張空白的Excel 表上計算出創業公司 財務模型，並且告訴對方，你需要在多少時間內達到怎樣的經營指標 ，所以到時候你公司估值是多少，可以拿多少投資款。然後我可以介 紹大量的投資人來見你跟你談。後來靠這兩招我拿下了很多創業公司。

2012年，在我離開51.com三年後，歡樂互娛實現了可觀的營利。而我 當年的財務模型幾乎神準的預測了公司收入。當時，我自己正在創業 ，為了省錢，團隊借用歡樂互娛的辦公樓幾個座位。機緣巧合，時繼 江讓他的創業夥伴們出資買下了我手中的股份。那是23倍的投資回報。

歡樂互娛後來在中國大陸新三版上市，但其他投資人都沒法透過賣出 股票獲利，因為新三版流通性不佳，沒有交易量。我成為在這個創業 投資中唯一獲利的投資人。後來，負氣出走的前51.com的CFO 想用自 己的上市公司買下歡樂互娛，委託我當中間人，可惜沒有談成。

時繼江是個愛學習守正道的創業者，在此紀念這段緣份。

◎投資失敗情意在

還有一個51離職員工的創業團隊我也投資了，創辦人叫趙韜，是我在 行銷部的下屬，私交非常好（參加過他兩次婚禮，哈哈）。他一開始 在淘寶開店，自創品牌做家紡（床單枕頭之類）。2009年那陣子中國 電子商務風起雲湧，號稱電商元年，很多人在當時創辦電商公司。

2012年，他意識到被耍了，在淘寶上賣貨根本不賺錢，錢都被淘寶賺 走了。於是他痛定思痛，開始了二次創業。這次做的是實體店面，他 把電商線上的玩法帶到線下，消費者在店面選擇床單的花色（用平板 電腦）以及面料，下單後工廠客製化，快遞送到家。店，只是展示用。

這公司後來拿到了創投公司險峰資本一千多萬人民幣投資，行情大好 。然而在2020年前，他開始大幅擴張店面想博一把。但沒想到接下來 疫情徹底打垮了實體生意。而前期投入的資金又無法回籠，公司徹底 崩潰，債務纏身。再然後，他在機場連絡我，說要走了，去加拿大。

還有一位是自創女包品牌做電商的創業者，石元媛，51行銷部另一位 下屬。一度非常成功，然而一樣發現根本不賺錢，收掉後改做餐飲也 非常成功，阿里巴巴旗下盒馬鮮生超市裡的日本料理店都是她的。後 來三度創業做真空包食品，因為我過去幫忙很多，她主動讓我參股。

趙韜上個月聯絡我，說：如果打仗，來加拿大，我家就是你家。 （文：黃紹麟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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